北京某别墅区的寂静小路上,一辆灰头土脸的二手日产飞速划过,仿佛生怕被住户们看到。冯保捏着方向盘,低下头,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溜进五星级酒店的老鼠。
金溪坐在副驾驶,不去看小路两边的华丽建筑,只是抱着礼盒,盯着上面的彩带一言不发。
冯保多少有些意外,结婚这么多年,这还是金溪头一次没有流露出对上流生活的向往。可能是她的心绪太重,无暇羡慕吧,毕竟她连自己这个工薪阶层的饭票都保不住了。
在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别墅群中摸索了20分钟,冯保终于找到了徐子靖的家。在门前的花园里,停着徐子靖最近刚提的玛莎拉蒂,至少在男人眼中,这比任何标志都显眼。
冯保故意把车开到远处,让矮小的树篱尽可能遮挡住车身,又横穿过花园,站在门廊内按响电铃。金溪双手捧着礼盒,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,神情和傍晚的天色一样了无生气。
“呦,兄弟过来了啊,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,怎么还让嫂子拿东西呢,快进屋。”
徐子靖没有伸手去接,而是转身把夫妻二人径直引进餐厅,指点着餐桌旁的空地,示意金溪把礼盒放在那里。
寒暄的时候,冯保一直瞟着徐子靖的丝绸睡衣,还有领口露出的大片胸肌。除了玛莎拉蒂,不拘小节似乎也是富二代的标配。
餐厅连通着开放式厨房,整个空间就像是刚从地下刨出来,又放到西伯利亚冻了一年。价格不菲的厨具罩在一层灰尘下,透不出钢铁的寒光,却仍旧保持着死物的冰凉。
餐桌是唯一被清理出来的地方,此时已除去浮尘,摆满了银质餐具与食物。
“你们两口子来得正好,这都是我下午在外面定的,米其林三星主厨的拿手好菜,我刚才正洗澡呢,人家就送过来了。”徐子靖拿出了两瓶开胃酒。
“你女朋友呢?”冯保问,他拽了一把椅子,自顾自地坐下,屁股刚挨上去的瞬间,他被冰得差点叫出声。
“送餐的忘了怎么回高速,珊珊帮着指路去了。不用等她,咱们这就开始。”
于珊回来的时候,三个人已经喝光了一瓶开胃酒,徐子靖呵斥女朋友,指路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,于珊只是微笑着,拿出一个女主人的姿态,自罚了三杯。
主菜是红酒焖子鸡,在盘子里躺了太久,变得比刀叉还冷硬。于珊把菜端进烤箱,稍等片刻就能还原出大厨的手艺。如此积极地忙前忙后,也真是难为了她,毕竟徐子靖和于珊相处了五年,至今还只是男女朋友。
冯保舔了舔干瘪的嘴唇,掏出一根烟。
金溪看到了,终于开口说:“还有珊珊在呢,人家子靖也把烟戒了,你就忍着点别抽了吧。”
徐子靖戒烟,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劲头更足的东西······冯保自然没有说出口,他叼着烟走到门廊。
天色已黑,初春的夜晚比别墅的餐厅还要寒冷,他打了个冷颤,转身进了客厅左侧的洗手间。
关上门,冯保猛吸了一大口烟,站在镜子前直愣愣地看着,忽然发现左袖口沾上了什么东西,颜色颇深,摸上去粘粘的,散发出一股腥气。
这是······血?
冯保低头看去,发现门把手上沾满了这种东西,肯定是自己进洗手间顺手关门的时候碰到的。奇怪,其他的地方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到······他在宽敞的洗手间里转了两圈,最终,拉开了遮住浴缸的帘子。
在可以躺进四个人的豪华浴缸中,横陈着一具女尸。
尽管女尸不着片缕,却一点也激不起冯保继续看下去的欲望。他猛蹬地面远离浴缸,一把拉开门,干涩的咽喉发出几不可闻的呼喊,立刻就被餐厅里三个人的说笑声掩盖。
这里不是我的破房子,这里可是价值连城的别墅豪宅!徐子靖刚才不还说自己洗了澡吗?怎么浴缸里躺着一个死人,他现在还能谈笑风生?
徐子靖虽然是个有点跋扈的富二代,可冯保清楚他不是个变态,不可能有和尸体一起洗澡的怪癖,即便如此,洗手间里躺着一个死人,徐子靖没有道理不知情。
冯保坐回到马桶上,强迫自己不去看旁边的死人。
现在的情况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:这个人是徐子靖杀的,可能早有预谋,也可能是激情杀人,总之徐子靖把尸体藏进了浴缸,在外面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,就是为了不引起怀疑,等到把冯保夫妻送走之后,再慢慢处理尸体。
想着想着,冯保看向袖口上的血迹,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漏洞。
且不论徐子靖是否真的那么会演戏,能够做到杀人之后面不改色,单说自己说要找地方抽烟的时候,完全有几率选择在洗手间抽烟,徐子靖明知道作案现场有被人撞见的可能,却在刚才丝毫不加阻拦?
面对已有的疑问,再加上浴缸里的女尸看上去无明显外伤,却在门把手上留下那么多血液······冯保得出结论时感到一阵恶寒:徐子靖的确杀了人,只不过他并不想掩人耳目,他把尸体留在这里,把血液涂在门把手上,分明就是想把杀人的罪名栽赃到误入洗手间的人身上。这样的话,徐子靖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,相较之下,肯定就是在洗手间内、手上有血的人最像杀人犯!
换句话说,谁发现了尸体,谁就倒了霉——说不定徐子靖一开始要栽赃的目标就是他冯保!
这绝不是不可能,冯保擦了把冷汗,徐子靖杀人的动机他不清楚,不过徐子靖有充分的理由对付冯保。所谓的“好兄弟”已经是过去时了,哪怕没有尸体,今天也是原计划中撕破脸皮的时间。
“没想到啊······”冯保懊恼地自言自语,“被徐子靖这个家伙抢先了。”
袖口上的血迹很难洗净,冯保尝试了半天只能作罢。不能一直在洗手间拖下去了,得赶紧想办法洗清自己的杀人嫌疑。
看着洗手池里流动的水,冯保有了主意,他把袖子挽了上去,暂时挡住血迹,然后清理了他在洗手间留下的烟灰,打开排风扇散去烟味,随后轻轻移步到别墅的门廊,重新点起一根烟,猛吸几口,把烟灰和烟头都留在这里。
冯保感觉自己走回餐厅的动作出奇的僵硬,金溪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,继续和于珊聊八卦,这可能就是他们刚才嬉笑的话题。
“去了这么久,在哪儿抽的烟啊?”
是徐子靖问的。这么关心自己去哪儿抽烟,足以证明他心中有鬼。冯保让自己嘴角上翘的幅度更大一些,以免看起来像是冷笑,“在门口。”
徐子靖耸了耸肩。他才不会真的关心冯保,想必只是随口一问,转过头继续和两个女人有说有笑。
听着冷淡的妻子和别人谈笑,看着她的吐沫飞进了菜盘,冯保的心中又一次出现了离婚的念头。这件事原本是要在今天一起说的,没想到半路出现一具尸体,眼下还是处理尸体更为重要,毕竟和牢狱之灾相比,戴绿帽子也显得没那么不可忍受。
“咱们该进入主题了,今天这顿饭是为了给子靖庆生,大家跟寿星干一杯。”冯保举杯打断了他们。
徐子靖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冯保看在眼里,自己轻轻抿了一口。此后的20分钟内,冯保频频举杯,自己只饮少量,徐子靖越喝越多,终于支撑不住,站起身说要去洗手间方便一下。
冯保等的就是现在,不断给徐子靖灌酒,过不了多久他就得去小便,自己只要跟在他后面,用手机拍下徐子靖在案发现场的照片,不仅自己毫无嫌疑,还能让徐子靖遭殃······
“抱歉,我也有点想去洗手间,喝得太多了。”
冯保吃惊地看向金溪。
徐子靖坐了回去,较为绅士地一摆手,“女士优先。”
金溪施施然离去,冯保的心都到嗓子眼了,这个女人做那些龌龊事恶心他还不算,现在又打乱他的计划。
按照金溪的性子,看到洗手间的尸体肯定会大呼小叫,到时候餐厅里剩下的三个人只能立刻赶过去,由于时间太短,估计没人会怀疑是金溪杀了人,最有嫌疑的自然就成了刚才在众人视线之外磨蹭了半天的冯保。
冯保的脑子飞速运转,等到金溪发现就来不及了,权宜之计就是自己马上跟过去,控制住金溪,事情还有挽留的余地。
“金溪她有点喝多了,我去看一眼。”冯保站起身。
“哎呀,没关系的。”徐子靖一把拉住冯保,脸上泛出微醺状态下的红,“嫂子不是个普通的女人,一点儿酒而已,难不倒她。”
于珊也在一旁帮腔,还说要是冯保实在不放心,就由她过去照看,都是女人还能方便一些。
不方便!冯保在脑子里喊道,要是于珊和金溪一起发现了尸体,闹出的动静会更大,而且······而且多了一位目击者,意味着少了一个嫌疑犯。
冯保机械地坐了下去,侧目看着洗手间的方向,期望看到金溪若无其事地回来,又期望她永远都别出现。
“咱俩认识这么久,我才发现你是这么爱老婆的人,别看啦,喝酒!”
徐子靖递过一杯酒,冯保仰头一饮而尽。反正事已至此,大不了一会儿打死都不承认是自己杀人就好了,谁叫自己本来就没行凶,而且死尸还是在徐子靖的家里。在警方的眼中,冯保的嫌疑肯定不是最大的,只不过对金溪的一番盘问肯定少不了,这也不一定就是坏事,冯保和金溪早就走到了尽头。
高跟鞋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,金溪回来了,没有尖叫,没有惊惧,反而脸上还挂着微笑。冯保瞪圆了眼睛,竟没有在金溪的表情中发现一点不自然的地方。
难道她没看到尸体?
徐子靖立刻起身离席,“可憋死我啦。”
冯保不知道金溪的身上发生了什么,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她真的喝多了,根本没注意到洗手间的异样,那么冯保就绝对不能错过徐子靖去洗手间的机会。
当徐子靖消失在走廊尽头时,冯保当即小跑过去,掏出手机,调到照相机界面,快走到没关门的洗手间时,他举起手机,随时准备按下快门。
徐子靖倏地冲出来,猛地把冯保拽进洗手间,砰地一声关上门,脸色涨得通红,说话语无伦次。
“我的洗手间,我家里,有死人!”
冯保真想为这个曾经的朋友鼓掌,发现冯保跟在后面,徐子靖估计意识到自己疏忽了,连忙演了这么一出戏,瞬间把自己和冯保都放在了目击者的位置上。
“兄弟,你省省吧。”冯保亮出自己刚照的照片,上面是站在洗手间门口、大惊失色的徐子靖,后面可以直接看到浴缸里的死尸。
“别演了,我知道你杀了人。”
徐子靖看到照片,脸色变得铁青,“你这是在干什么?”
“为了留下你杀人的证据。”
“我他妈没杀人!”徐子靖欺身争抢手机,“看你可怜,才和你这个穷鬼交朋友,现在反过来要害我?”
“我可怜?总共只有我和金溪两个人来给你过生日,咱俩到底谁可怜?不要再装了,根本就是你在自己家里杀了人,想推到我头上!”
冯保躲到一边,徐子靖看一时争抢不到,只好堵在洗手间门口,防止冯保逃出去。
“咱俩都冷静冷静,这里的确是我家,可是那个死人我根本就不认识。”
“呵呵,你觉得谁会相信这种说辞?”
看到平日里一副人上人姿态的徐子靖,此时露出了六神无主的慌张神色,言辞间也带着低三下四的恳求,冯保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,热血在体内肆意冲撞,双耳嗡嗡作响,双眼充血颤抖······冯保享受着当下病态的快感。
“那你到底想这么着,叫警察来抓我吗?”
“原本是想这么干来着,不过看在咱俩多年的交情,我想了另外一种解决办法。”冯保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来意,只用了一瞬间,他就想通了怎样靠浴缸中的女尸帮助自己达到目的。
冯保点开手机相册中的其他图片,放到可以让徐子靖看到的位置,冯保明知故问:“这些照片你应该熟悉吧?”
“原来你已经知道了······”
“如果这些照片挂到网上,你还有脸继承家族企业吗?别说你爸的那几个董事伙伴不答应,就连社会舆论都容不下你,到时候你就会和杀人犯的下场一样惨!”冯保话锋一转,“但是现在有一个办法,既可以让你不背杀人的嫌疑,还能够履历清白地继承家业。”
徐子靖冷笑一声:“你这个穷鬼,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想要什么。”
“要钱。”冯保点点头,说出一个天文数字。“只要这些钱如数给到,我就把手机里的所有照片都删除,你只需要想个办法处理尸体就可以,我们互利双赢。”
“数额不小,我得想想。”
双方都住了口,等待最终做出的决定,一时间,洗手间内只剩下嗡嗡的声音,徐子靖似乎也能听到······不是冯保耳鸣的声音,是排风扇没关!
冯保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恐,却已被徐子靖看在眼中。
“呵,你不老实啊冯保。”徐子靖指着排风扇说,“这可不是我开的,肯定是你刚才在这里抽烟来着,说不定还顺手杀了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女人。我说你刚才怎么一直灌我酒呢,敢情是把栽赃我的计划都想好了。”
“你管我进没进来过呢?你之前还在这里洗澡呢,你的杀人嫌疑更大。”
“不对呦,我这里可是别墅,洗手间不止一个,我之前是在楼上洗的澡,现在去看估计还有肥皂沫呢。”徐子靖笑了出来,冯保的慌乱让他安心。
“无论怎样,人也是死在你家里,反正我没杀人。”再次面临杀人嫌疑的威胁,冯保也顾不得去要挟徐子靖的封口费,匆忙打出自己最后的底牌。“你敢报警吗?”
“我其实无所谓,”徐子靖耸耸肩,“我家里又不是只有钱,你敢打赌吗?只要警察开始调查,杀人的罪名肯定落不到我头上,就算你威胁我要曝光那些照片,我最多也就是当不成少董而已,照样还能做你一辈子都攀不上的富二代。”
冯保强忍着没吭声,徐子靖说得有道理,哪怕真的是他杀了人,像他那样有权有势的家庭,也有一万种方法免于罪责。
果然他是吃准了这一点,才敢明目张胆地陷害我,冯保没底了。
“不过我这人向来是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,既然你刚才给了我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案,我现在也还给你一个,只要你把照片全删了,我依旧会施舍给你一点钱,此外,还附赠一只替罪羊。”
冯保静静地等待着徐子靖的提议。
“别忘了,最后一个进洗手间的人不是你。”
“我老婆!”
“没错,金溪的嫌疑比你更大,只要咬死是咱们俩发现的尸体,她自然就成了警方首要调查的对象,之后我只要疏通一下公诉律师的关系,十拿九稳可以治金溪的罪。”
“你让我陷害自己的老婆?”冯保竟出奇地冷静下来。
“你都把那些照片存到手机里了,难道心里还把金溪视为老婆吗?反正你们的婚姻也名存实亡了,倒不如就在离婚之前,让金溪为你发挥最后一点余热,也算是帮我解除一个后顾之忧。但是只凭口头陷害有些单薄,我们还需要一点小动作。”
徐子靖关掉排风扇,又用纸巾擦掉表面的指纹,走到浴缸边看了看尸体,隔着纸巾把一丝不挂的女尸翻过来,露出了背上插着的餐刀,显然这是最致命的死因。徐子靖拔出刀,粗略地擦掉上面的血迹,递给冯保。
“回到餐厅,偷偷用这刀替换掉你老婆使用的那把餐刀,上面沾着的死者血液依旧可以检测出来,同时只要让刀柄沾上金溪的指纹,警察调查时她根本解释不清。”
冯保接过刀,心中发寒,这人竟然是被餐刀捅死的······
徐子靖故意表现出大大咧咧的样子,拉着冯保回到餐厅,冯保忐忑地坐下,摸着掖在衣角的餐刀,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妻子。
在想办法调换餐刀之前,冯保需要先想通,为什么现在金溪面前只有叉子,她原来的餐刀哪儿去了?
无视徐子靖的挤眉弄眼,冯保只觉得一阵恶心,金溪面前消失不见的餐刀······该不会就是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把?难不成自己之前看到的女尸,其实还活着,结果是金溪去洗手间杀掉了她······没道理啊,金溪怎么可能事先知道洗手间有人?
就在冯保大脑一片空白时,门铃声响起,于珊主动去开门,进来了一名警察。
徐子靖对冯保打着口语:你他妈竟然没跟我打招呼就报警?!
冯保轻轻摇头,表示自己毫不知情。
警察走进餐厅,嘴上支棱着古板的八字胡,看了众人一眼:“饭菜挺丰盛啊。”
徐子靖问:“请问您有什么事吗?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大事,”警察来回踱步,“接到个报警电话,说是有个西餐厅的送餐员失联了,还是女的,年龄不大,不是头一次来这儿附近送餐了,基本可以排除迷路的选项。本来也犯不上这么着急的,可近期不是有好多女孩都在失联之后出事了嘛,局里想控制一下社会上的不良影响,就让我们对每一起失联报案都警惕起来······”
金溪在餐桌上狠狠磕了个头,冯保刚要问老婆这是在干什么,可随后金溪身体一软,当着警察的面倒在了地上,打翻了放在旁边的礼盒。
这时大家才发现礼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,里面倾倒出大量血液,瞬间染红了地面。
“都别动!”
警察警惕地把手靠在后腰上,那里是配枪的位置。他轻轻抬起金溪,发现对方已经气绝身亡,左臂上有一条纵向创口,血液几乎已经流干,礼盒里的血液正是来源于此。
除了血液,礼盒中还有一封信、一把餐刀和几张照片。警察快速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,暗叹了一句:“为情自尽。”
照片上,是金溪和徐子靖亲热的画面。
冯保一瞬间竟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。
金溪之所以没发现尸体,是因为她压根就没去洗手间,而是带着自己的餐刀离开,在胳膊上划了一道致命的伤口,坐回座位后,为了防止大家发现,就用礼盒去接胳膊上流下的血······怪不得金溪的脸色从刚才起就变得越来越惨白。
冯保瞪着徐子靖。他早就知道了老婆和朋友间的丑事,最初发现的时候,他把金溪骂得一无是处,金溪除了说自己和徐子靖之间是真爱,什么都没有说,就连最起码的道歉都没有。今天,冯保原想带着妻子来和徐子靖当面对峙,用丑闻勒索钱财,却被突然出现的女尸打乱了计划。在徐子靖的威逼下,冯保想着把杀人的罪名推给金溪,借此惩罚妻子的不忠,没想到金溪上演了一出戏剧性的自杀,还在带来的礼盒中塞进她和徐子靖的照片······这是要干什么?让外人在检查尸体的时候,看到他们“爱情”的见证,以死明志吗?
这个蠢女人,她究竟有多爱徐子靖,不惜用性命守护这个奸夫,生怕冯保用照片勒索徐子靖,便在必定会被警方调查的命案现场,主动曝光与徐子靖的奸情,清除冯保的底牌,虽会对徐子靖的名声产生负面影响,却也打消了他的后顾之忧······
怒火攻心,冯保一把抄起藏在衣角的餐刀,警察立刻举枪挡在徐子靖面前。
“怎么着,还想在我面前行凶?”警察眯起眼睛,“你手里那把刀又是什么情况?”
“警察同志,就是他,他用那把刀在洗手间杀了一个人!”徐子靖躲在警察身后,指着冯保,“不是有一个送餐员失联了吗?说不定就是被他杀了,还把尸体藏到我家里!”
“有这事?”警察利索地铐起冯保,“按照惯例,像你这样有重大杀人嫌疑的人,我得先把你带回市局审问,至于你们两个······”
警察看着徐子靖和于珊,“男的跟我回去做笔录,女的先留下保护现场,我叫的支援马上就到。”
带着一对难兄难弟走出别墅,八字胡警察犯了难,他今天出警骑的是警用摩托,想带两个人回去,只能另寻交通工具。他看了看花园里停着的玛莎拉蒂,想想还是算了,这要是上路磕着碰着了,他那点工资都不够赔个车灯。
随后,三个人还是坐进了冯保的二手日产,不同的车有不同的脾气,警察决定让冯保带着手铐开车,反正自己就在副驾驶,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冯保木讷地点火,拉手刹,双手握住方向盘。
在触到方向盘上面粘着的血液时,他的头皮像通了电一般酥麻。
这里怎么也有血?血迹暴露在空气中腐败后的颜色,与洗手间把手上的一样!
冯保定定地看向别墅,徒劳无功地想要再看一眼让他倒了大霉的洗手间,却只能看到于珊在门廊,俯身清扫冯保留下的烟头······
冯保把下嘴唇咬出了血。如果是徐子靖害我也就算了,没想到处心积虑害我的竟然是这个女人!她一个只能靠陪睡活着、睡了几年都得不到名分的臭婊子,有什么资格害我?!
在警察和徐子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冯保已经踩下油门,汽车如陷入狂暴的老鼠,冲出树篱,跑过花园,狠狠撞上了于珊。
门廊被均匀地涂上了一层血浆。
审讯室中,八字胡警察掐灭手里的烟头,重新回到对徐子靖的问话。
“你就准备这么把所有的罪名推给女朋友?”
“我绝不是栽赃!”徐子靖异常亢奋,“于珊表面上不在意我寻花问柳,实际上全都记在心里呢。我和金溪的事,她是第一个知道的,于珊肯定早就想害金溪,但是碍于我的面子一直没提。”
“就在前两天,我说金溪太粘人了,我已经彻底厌倦了和她纠缠,以后会好好和于珊过日子。结果于珊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,而是要替我除掉金溪。我本以为她就是逞一时口舌快活,没想到就在我今天中午洗澡的时候,她跑来说她杀掉了一个送餐员,准备趁机把杀人的罪名栽赃给金溪。通过我偶尔透露的描述,于珊早就清楚冯保是个贪小便宜的怂包,于是她就把我和金溪的照片匿名发给了冯保,逼冯保来与我当面对峙,再在洗手间把手上处理一下血迹。冯保果然掉进自作聪明的怪圈,被杀人嫌疑吓得够呛。我只要这时出面,吓唬他一下,再给点钱,他就自然而然地去陷害对他不忠的老婆了。”
“这个送餐员怎么这么倒霉。”警察感叹。
“额,其实那个送餐员,和我也有那种关系,我们去年就认识了,估计是她来送餐的时候看到我有钱,就特别主动地······”徐子靖摸着鼻子,不好意思地说,“她长得也不赖,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,以后每次趁于珊不在家,我都用叫外卖的名义和她见面。”
“所以说于珊可能也发现了这件事,于是在同一天一起解决了你的两个出轨对象?”
“可以这么说吧。”
警察拍着大腿问:“我就纳闷了,你为什么配合于珊呢?”
“因为我害怕她呀。”徐子靖倒也不觉得难为情,“您想想看,这得是啥样的女人啊,面不改色地杀了一个人,又那么了解别人的心理,把冯保玩得团团转。如果她哪天要是动了害我的心思,那我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“从你的口供来看,于珊确实心机很深,如果不是金溪突然自杀,可能事情就真的按照你们的计划发展了。”警察举着搪瓷缸喝了口茶水,接着问:“那你怎么解释冯保突然发疯,撞死了于珊呢?”
徐子靖面露忧伤,“唉,我猜都是因为于珊太想做成这件事了,她认为只在洗手间内做文章的话,如果冯保整晚不去洗手间,计划就失败了。所以她一直等在别墅外面,在冯保和金溪进屋之后,又把死者的血液留在冯保的车里,只求让杀人的罪名万无一失地落在冯保头上······”
警察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子靖的眼睛,露出了微笑。
“警察同志,我承认我也有罪,不过这件事于珊才是主谋啊,我只是一个迫不得已的从犯,如果您能在笔录上向我这边做一点倾斜,我保证你会收到一笔······”
“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从犯,结果梳理案情的时候,却像个主谋一样滔滔不绝。我在做笔录的时候,觉得你要么是一个看清了事件原委的监控器,要么就是一个为了自己利益、胡编乱造的提款机。”
“您······这是什么意思啊?”
“于珊聪明,可惜和你相比还是太嫩了一些。”警察继续搓着八字胡,打断了徐子靖,“话说于珊是不是你拈花惹草中的一员呢?”